楊守敬(18391915),字惺吾,號鄰蘇。湖北宜都人。清末歷史地理學家、金石文字學家、目錄版本學家。

二十五歲前往北京,好金石之學,搜求漢、魏六朝金石文字,結交好友潘存,

同治元年(1862)舉人,同治四年(1865)考取景山宮學教習。1867年,著成《激素飛清閣評碑記》。

1880年,出使日本,充駐日欽使隨員,並收集散佚在日本的中國古籍,寫成《日本訪書緣起條例》。

在大阪,有人見楊購書,「莫不竊笑癖而且痴,而余不顧也。」回國後黃公度鼓勵他寫成《日本訪書

緣起條例》。

先後任黃岡教諭、兩湖書院教習、勤成(存古)學堂總教長,築鄰蘇園,藏書甚豐,

曾參加《荊州府志》的編纂,1877年《水經註疏·江水》的初稿寫成。

工書法,宗歐陽詢,撰有《楷法溯源》、《評碑記》、《評帖記》、《學書邇言》等。

 

茲將書學邇言之要摘錄於後:

梁山舟答張芑堂書,謂學書有三要:天分第一,多見次之,多寫又次之。此定論也。

嚐見博通金石,終日臨池,而筆跡鈍稚,則天分限之也;又嚐見下筆敏捷,而墨守一家,終少變化,

則少見之蔽也;又嚐見臨摹古人,動合規矩,而不能自名一家,則學力之疏也。而餘又增以二要:

一要品高,品高則下筆妍雅,不落塵俗;一要學富,胸羅萬有,書卷之氣,自然溢於行間。

古之大家,莫不備此,斷未有胸無點墨而能超軼等倫者也。

 

秦之小篆,漢之八分,各臻極則;魏晉以下,行草代興,篆分遂微。

然右軍之工草隸,所云隸者,即今之楷書,

而世傳樂毅論、黃庭經、東方象讚、曹娥碑等小楷書,結體與分書迥異。

今以晉之爨寶子、劉宋之爨龍顏、前秦之鄧太尉、張產碑,明是由分變楷之漸,

而與右軍楷書則有古今之別。

 

 

晉人雖工行草,然但用之簡劄,未有施之金石者。

南朝至齊梁,北朝至魏齊周,所刻碑碣皆具體分書,或雜篆書而用之,若李仲璿、曹子建碑是也。

 

有隋一代,遂漸歸一體,若龍藏寺、寧贙碑、啟法寺碑和元公姬氏、尉富娘等墓誌,已開有唐之先聲。

至若虞之廟堂、歐之醴泉、褚之聖教,遂為楷法極則。顏、柳而後,不複能別出體裁。

宋、元以下,行草或能自立麵目,而楷書之風格替矣。

 

唐人分書以整齊為工,韓擇木、盧藏用、蔡有鄰諸作,如出一手。

惟李陽冰之篆書,推為直接李斯,然今所傳三墳記、棲先瑩諸刻,以視漢嵩山少室、開母諸碑,

已有古今淳漓之辨,無論泰山、琅邪諸作也。

 

元、明兩代,篆分寂然,唯吳炳淮源廟碑具體漢人,松雪之複齋鍾鼎款識不愧少溫,然已星鳳一毛!

 

明人大抵工行楷,解大紳、張東海、祝枝山所謂草書者,皆旭、素枝流,未足語晉人矩度也。

 

國朝行草不及明代,而篆分則超軼前代,直接漢人。

若鄧完白、楊沂孫之篆書,桂馥、陳鴻壽、黃易之分書,皆原本古先,自出機杼,未可以時代降也。

 

 

虞永興之廟堂碑,風神凝遠。歐陽信本之醴泉銘,趙子固推為楷法極則,人無異議。

歐書之最醇古者,以化度寺為最烜赫。歐書虞恭公碑,最為晚年之作,而平正婉和,

其結體不似醴泉之開張,亦不似皇甫之峻拔。

 

初唐之碑,虞歐而外,以殷令名書裴鏡民碑為最…..字畫精妙不減歐、虞,洵非溢美。

褚河南雁塔聖教序,昔人稱其如煙嫋晴空,最善形狀。

 

褚書房玄齡碑亦是此體,惟剝蝕過甚,不免纖削矣。

又龍門佛龕碑,則寬博俊偉,孟法師碑亦方整和暢,乃知飛行絕跡,皆從應規入矩來也。

歐陽通道因碑,較信本尤險勁,而論者謂其瘦怯於父,殊非定評。

學歐書者從此碑入手,雖不合時眼,而絕少流弊。

 

李北海獨出冠時,李思訓碑風骨高騫,李秀碑雄渾深厚,麓山寺碑用筆結體在二碑之間,

董香光所謂右軍如龍,北海如象者,最有微契。

 

徐季海…..體近平實,無矯健不群之致。

顏魯公書,氣體質厚,如端人正士,不可褻視。柳誠懸書,平原以後莫與競者。

 

行草入碑,自唐太宗晉祠銘始。李英公、李光顏碑雖有流傳,而傳習者少。

懷仁集右軍聖教序最為學者所宗。

 

 

宋人書碑,多雜行草,蔡忠惠洛陽橋最為整飭,然以視魯公中興頌,邈乎遠矣。

東坡羅池廟碑,端莊流麗兼而有之。山谷題名頗多,而書碑不少概見。

米襄陽雖名震一代,亦絕豐碑。蔡京碑間有存者,亦不足擬宋徽宗,不第人品不足錄矣。

 

元人書碑之存者,以趙松雪為最多,大抵胎息李北海,足以上淩宋代,下視勝朝。

明代學者大抵擅長行草,正書碑刻無足傳者。

雖以董香光邈視宋、元,而所傳碑刻,第有行草,無一真書。

 

(以上)

 

 

0

發表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