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恒 (  ?  – 291) 西晉書法家。著名的書法家衛瓘之子,字巨山,河東安邑(今山西省夏縣)人。

官至秘書丞、尚書郎。惠帝時為賈後等所殺。

他善草書,兼學隸、篆,所以他的草、章草、隸、篆都寫得極好。

他根據自己的實踐,著有《四書體勢》,是研究中國書法的重要資料。

 

全文如下 :

 

昔在黃帝,創制造物。有沮誦、倉頡者,始作書契以代結繩,蓋睹鳥跡以興思也。

因而遂滋,則謂之字,有六義焉。一曰指事,上下是也;二曰象形,日月是也;三曰形聲,江河是也;

四曰會意,武信是也;五曰轉注,老考是也;六曰假借,令長是也。

 

夫指事者,在上為上,在下為下。象形者,日滿月虧,象其形也。形聲者,以類為形,配以聲也。

會意者,以戈為武,人言為信是也。轉注者,以老為壽考也。假借者,數言同字,其聲雖異,文意一也。

 

自黃帝至於三代,其文不改。及秦用篆書,焚燒先典,而古文絕矣。

漢武帝時魯恭王壞孔子宅,得《尚書》、《春秋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,時人已不復知有古文,謂之科鬥書。

漢世秘藏,稀有見者。魏初傳古文者出於邯鄲淳,恒祖敬侯寫淳《尚書》,後以示淳而淳不別。

至正始中,立三字石經,轉失淳法,因科鬥之名,遂效其形。

太康元年,汲縣人盜發魏襄王塚,得策書十餘萬言,按敬侯所書,猶有仿佛。

古書亦有數種,其一卷論楚事者最為工妙,恒竊悅之,故竭愚思以贊其美,愧不足以廁前賢之作,冀以存古人之象焉。

古無別名,謂之《字勢》云。

 

黃帝之史,沮誦倉頡,眺彼鳥跡,始作書契。紀綱萬事,垂法立制,帝典用宣,質文著世。

爰暨暴秦,滔天作戾,大道既泯,古文亦滅。魏文好古,世傳丘墳,歷代莫發,真偽靡分。

大晉開元,弘道敷訓,天垂其象,地耀其文。其文乃耀,粲矣其章,因聲會意,類物有方。日

處君而盈其度,月執臣而虧其旁;雲委蛇而上布,星離離以舒光。

禾苯*以垂穎,山嵯峨而連岡;蟲跂跂其若動,鳥飛飛而未揚。

 

觀其措筆綴墨,用心精專,勢和體均,發止無間。或守正循檢,矩折規旋;

或方圓靡則,因事制權。其曲如弓,其直如弦。矯然突出,若龍騰於川;渺爾下頹,若雨墜於天。

或引筆奮力,若鴻鵠高飛,邈邈翩翩;或縱肆婀娜,若流蘇懸羽,靡靡綿綿。

是故遠而望之,若翔風厲水,清波漪漣;就而察之,有若自然。

信黃唐之遺跡,為六藝之範先,籀篆蓋其子孫,隸草乃其曾玄。

睹物象以致思,非言辭之所宣。

 

昔周宣王時史籀始著大篆十五篇,或與古同,或與古異,世謂之籀書也。

及平王東遷,諸侯立政,家殊國異,而文字乖形。秦始皇帝初兼天下,承相李斯乃損益之,奏罷不合秦文者。

斯作《倉頡篇》,中車府令趙高作《爰曆篇》,太史令胡毋政作《博學篇》,皆取史籀大篆,或頗省改,所謂小篆者。

或曰下杜人程邈為衙吏,得罪始皇,幽系雲陽十年,從獄中改大篆,少者增益,多者損減,方者使圓,圓者使方。

奏之始皇,始皇善之,出為禦史,使定書。或曰邈定乃隸字也。

 

自秦壞古,文有八體:

一曰大篆,二曰小篆,三曰刻符,四曰蟲書,五曰摹印,六曰署書,七曰殳書,八曰隸書。

 

王莽時,使司空甄酆校文字部,改定古文,複有六書:一曰古文,即孔子壁中書也;二曰奇字,即古文而異者也;

三曰篆書,即秦篆書也;四曰佐書,即隸書也;五曰繆篆,所以摹印也;六曰鳥書,所以書幡信也。

 

及漢祭酒許慎撰《說文》,用篆書為正,以為體例,最新,可得而論也。

秦時李斯號為工篆,諸山及銅人銘皆斯書也。漢建初中,扶風曹喜善篆,少異於斯,而亦稱善。

邯鄲淳師焉,略究其妙,韋誕師淳而不及。太和中,誕為武都太守,以能書留補侍中、中郎將,善篆,采斯、喜之法,

為古今雜形,然精密閑理不如淳也。

 

邕作《篆勢》云:

字畫之始,因於鳥跡。蒼頡循聖,作則制文。體有六篆,要妙入神。或象龜文,或比龍鱗。紆體效尾,長翅短身。

頹若黍稷之垂穎,蘊若蟲蛇之棼緼。揚波振激,鷹跱鳥震。延頸協翼,勢似淩雲。

或輕舉內投,微本濃末;若絕若連,似露緣絲,凝垂下端。 從者如懸,衡者如編。杳杪邪趣,不方不圓。

若行若飛,蚑蚑**。遠而望之,若鴻鵠群遊,絡繹遷延。迫而視之,湍漈不可得見,指撝不可勝原。

研桑不能數其詰屈,離婁不能睹其隙間。般倕揖讓而辭巧,籀誦拱手而韜翰。處篇籍之首目,粲粲彬彬其可觀。

*華豔於紈素,為學藝之範閑。嘉文德之弘蘊,懿作者之莫刊。思字體之俯仰,舉大略而論旃。

 

秦既用篆,奏事繁多,篆字難成,即令隸人佐書,曰隸字。

漢因用之,獨符璽、幡信、題署用篆。隸書者,篆之捷也。

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,至靈帝好書,時多能者,而師宜官為最,大則一字徑丈,小則方寸千言,甚矜其能。

或時不持錢詣酒家飲,因書其壁,顧觀者以酬灑直,計錢足而滅之。

每書輒削而焚其捬,梁鵠乃益為捬,而飲之酒,候其醉而竊其*鵠卒以書至選部尚書。

宜官後為袁術將,今巨鹿宋子有《耿球碑》,是術所立,其書甚工,云是宜官書也。

梁鵠奔劉表,魏武帝破荊州,募求鵠。鵠之為選部也,魏武欲為洛陽令而以為北部尉,故懼而自縛詣門。

署軍假司馬,在秘書書勤書自效,是以今者多有鵠手跡。

魏武帝懸著帳中,及以釘壁玩之,以為勝宜官,今宮殿題署多是鵠書。

 

鵠宜為大字,邯鄲淳宜為小字,鵠謂淳得次仲法,然鵠之用筆,盡其勢矣。

鵠弟子毛弘教于秘書,今八分皆弘之法也。

漢末有左子邑,小與淳、鵠不同,然亦有名。魏初,有鐘、胡二家為行書法,俱學之于劉德升,而鐘氏小異,

然亦各有其巧,今盛行於世。作《隸勢》云:

鳥跡之變,乃惟佐隸,蠲彼繁文,從此簡易。厥用既弘,體象有度,煥若星陳,鬱若雲布。

其大徑尋,細不容發,隨事從宜,靡有常制。或穹窿恢廓,或櫛比針裂,或砥平繩直,或蜿蜒繆戾,或長邪角趣,或規旋矩折。

修短相副,異體同勢。奮筆輕舉,離而不絕。纖波濃點,錯落其間。若鐘*設張,庭燎飛煙。

嶄岩嵯峨,高下屬連,似崇台重宇,層雲冠山。遠而望之,若飛龍在天;近而察之,心亂目眩,奇姿譎詭,不可勝原。

研桑所不能計,宰賜所不能言。何草篆之足算,而斯文之未宣?

豈體大之難睹,將秘奧之不傳?聊佇思而詳觀,舉大較而論旃。

 

漢興而有草書,不知作者名。至章帝時,齊相杜度,號稱善作。後稱善作。後有崔瑗、崔寔,亦皆稱工。

杜氏殺字安,而書體微瘦;崔氏甚得筆勢,而結字小疏。弘農張伯英者,而轉精其巧,凡家之衣帛,必先書而練之。

臨池學書,池水盡墨。下筆必為楷則,常曰:“匆匆不暇草書”。寸紙不見遺,至今世尤寶其書,韋仲將謂之“草聖”。

 

伯英弟文舒者,次伯英;又有姜孟穎、梁孔達、田彥和及仲將之徒,皆伯英之弟子,有名于世,然殊不及文舒也。

羅叔景、趙元嗣者,與伯英同時,見稱於西州,而矜此自與,眾頗惑之。

故伯英自稱:“上比崔、杜不足。下方羅、趙有餘。”

河間張超亦有名,然雖與崔氏同州,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。

 

崔瑗作《草勢》云:

書契之興,始自頡皇;寫彼鳥跡,以定文章。爰暨末葉,典籍彌繁。

時之多僻,政之多權。官事荒蕪,*其墨翰;惟多佐隸,舊字是刪。

草書之法,蓋又簡略;應時諭指,用於卒迫。兼功並用,愛日省力;純儉之變,豈必古式。

 

觀其法象,俯仰有儀;方不中矩,圓不副規。抑左揚右,望之若欹。

獸跂鳥跱,志在飛移;狡兔暴駭,將奔未馳。或***,狀似連珠,絕而不離。

畜怒怫鬱,放逸生奇。或淩邃惴栗,若據高臨危。旁點邪附,似螳螂而抱枝。絕筆收勢,餘綖糾結。

若山峰施毒,看隙緣巇;騰蛇赴穴,頭沒尾垂。是故遠而望之,漼焉若注岸奔涯;

 

就而察之,一畫不可移。幾微要妙,臨事從宜。

略舉大較,仿佛若斯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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